李昂,常州厘百艺术设计有限公司室内设计总监。在他的名片上,清清淡淡的隶体“李昂”二字下面还印上了他的英文名:Leon Lee。以“Leon”译“昂”字(“Leo”是狮子之意),可谓音意两全,让人想起来李安《少年Pie的奇幻漂流》里的那只孟加拉虎。狮虎之心所最动人之处,在真中之正,刚中之柔。

一、南北西东一梦
李昂原籍西安,少时跟着知青父母到了徐州,一待就是十五年。从千里金城的长安到霸王故里的彭城,李昂的骨子里就奔腾着箫心剑气。

因为父母都是中国矿业大学的高校教师,所以李昂打小就一路的子弟学校念过去。幼时的李昂可谓是个全才,6岁开始打乒乓,7岁入体校,只是教练说若是奔着世界冠军去,这年纪可大了点儿,李昂便回来规规矩矩地上子弟学校。他对什么都兴致勃勃,入鼓乐队,进合唱团,上武术班,女孩子的芭蕾他都喜欢。绘画不过是其中一项而已。而最终与画儿缔成良缘,是母亲在他的生命中牵了长长的一线。

这首先得从李昂四年级那个寒假说起,他随母亲回到已经仿若他乡的西安,见得了舅舅的软笔书法功力,铮铮小男儿第一次感受到柔翰的张力。时近春节,前来登门求联的乡里踏破了舅舅家的门槛。十几天里,舅舅在磨刀石上以水练笔,李昂就在一边静静地看,在纤毫与那沙砾的摩挲中,他仿佛味出了些什么。

暑假时,李昂就参加了画画兴趣班,也由此开启了他素描与色彩的新世界。那时候班里女孩子多,大多还已经是艺考生,年纪远大过这小鬼头,虎头虎脑的李昂在这“大观园”里那是如鱼得水,大家伙儿有号赠之:“娘子军的政委”。

但这时的小李昂并没有什么画家梦,要说兴趣使然,他可能还更爱他“政委”的职务呢。左右是个懵里懵懂,也就这样一直到了中考。由于理化成绩不佳,他没能考上重点高中,不过他自己倒也全不在意,甚至变本加厉起来,贪得一点点时光都要用来疯耍。别人家都在教室晚自习的时候,他准和他的“小伙伴们”在徐州城的夜色里呼啦飞驰。归家晚了,还要说今儿个在学校又多用功了些时辰。母亲只默不作声,但其实心知肚明。终于,一日早饭,她看似很随意地这么问了儿子一句:“你准备做什么。”李昂心里咯噔一下,不说话,其实压根就没想过这问题。母亲又道:“你准备高考考哪儿。”再不作声就不好了,李昂只好半搭着应付:“考个艺校吧”,便再也无话。几日后,李昂看到了学画所需的一切用具。

母亲以教职之便,在环境艺术学院里挑了个绘画基础甚好的学生给李昂作起家教,以形体结构为主,每周末都要上课。这样,李昂散了的心又渐渐拢了起来,跟“小伙伴们”满地球疯野的时候少了,心上算是有了件“正事”,也开始“专攻”起来。
李昂的第一年考试成绩就已经拿到了南京林业大学室内设计的全国第七名,但他不满意。二话不说,挥戈再战。他这回给自己定了目标,所有报考院校都必须拿到全国前十,否则就自觉无颜面江东了。复考的成绩还真不赖,由此,他顺利进入了中央工艺美院,也就是现在的清华美院。

燕京疏阔的天地和李昂飞扬的少年时光,全给了设计。为了赚些外快给自己多置备绘图工具,李昂干起发传单的活儿。他满北京城地跑,扯个犄角旮旯儿的胡同名儿出来他都能立马对上。发传单得爬楼,缝上1、7、14就塞单儿,李昂就爬啊,从一天40元爬到了一天80元。后来李昂当上了小头目,专管信息与任务统筹。回校时小头目李昂就把发剩下的盒饭都捎上,跟社友攒一窝,热搓一顿。

李昂是爱上设计了。他设计这天地,设计这韶年,还设计他自己。他留一头长发,飘飘洒洒地跟时光一块儿在风里飞。俯仰一声啸,他又一把全给它剪了,两侧剃光光,正中挺直,加上油绿图腾与长矛,那就是草原荒野上逐狮的勇士。

诶,你说,还有什么能比青春更让人怀念的呢,那汗水,那自由,那日月星光。

二、长日渺江海
美院毕业后,李昂到了常州,惜乎人生地不熟,加之当时常州的城市发展还比较局促,李昂觉得颇有些展不开拳脚。有个服装设计师建议他往苏州去,他就直愣愣网投简历,直愣愣坐车面试——李昂总是很简单,而也总是“事就这么成了”。此后,他便投身到了苏州——上海——常州的命途中。前路里有什么,他并不能全然知晓,但选择,永远要向着梦想的方向。

李昂去了赫赫大名的金螳螂,赴任位于上海张江镇的分公司,除了一个设计梦,张江镇还给了他“偏、远、苦”。但第一个案子接到手的时候,李昂想起了外婆的一句话:“天上一颗星,地上一个人”——他第一个案子的执行对象,竟然就直直坐落在他大学初次旅沪时所住招待所的对面。有时候你确实说不清是上苍有神力助你,还是我们本就是神。李昂工作起来可不是伏案,那是埋案。于是,不到三年的时间,27岁的李昂就拿到了主案设计师,而对一般人来说,没有个五年是拿不下来的。

李昂又去了Steven Leach,去了EDG,均是国际室内设计巨头。他的专业设计水平显然已经走在了国际前列。07年10月,李昂从当时EDG集团的设计总监David手上接下美国可口可乐公司亚太总部的项目。可口可乐公司业主代表提出这个项目要在全世界乃至中国是环保、科技、人文理念上是先锋设计。恰近中国奥运开幕,他便紧跟奥运场馆(如水立方等)的设计理念,在设计与材料上都要求尽善尽美,几近严苛之地步。历时14个月,这个项目终于功成,且最后如愿摘得了LEED金奖。LEED体系由美国绿色建筑协会推出,不但讲求设计的美感,更对建筑的环保性、绿色度以及可持续性有着极高的要求,世界各国的各类建筑中,能获此殊荣的屈指可数,实属设计界的奥斯卡。

李昂的设计稿常常全部是手绘,这不能不教人叹服。早年,在上海虹桥镇政府的规划项目中,李昂本只承担其中一部分的设计任务,但在初稿交稿时,业主为其手绘的整8000平(全部面积为20000平)规划设计图所惊艳,即刻指名要他全权担起此责。而在全国首届手绘大赛中,李昂亦是位列三甲。

或是与常州这地方有缘,10年6月,李昂又回到常州。一开始他做独立设计人,后来又加入了另两位合伙人。他们组起了公司,晋陵中路329号甲单元6楼,名提“厘百”,意在“由厘为初,绘百成艺”。
厘百最初也与装修公司合作,但后来还是分道扬镳。李昂说,只能以设计为始终的理想。而这,也是他对于“厘百”每一分子的根本要求。

诶,你看,在这个世界,不浮夸的人终究守得住梦想。

三、大音希声
大音希声”是李昂的人生信条,他将一条四字横幅堂堂悬于办公室的白墙上。坐在客席上,抬一眼便望见了,而亦顿觉心下暸暸,由“厘”到“百”的气象在这四字间、在眼前蕴晕着冲盈开去——“厘百”是有气的,有清气,与和气。

李昂强调公司的基调是合伙人制,在此基础上,他们是一个家,每位员工都是他们的家人。大部分“厘百人”都还很年轻,他们将在晋陵中路329号这个设计天地里共同成长。公司每周六的上午都会举办培训讲座,学无尽时,方能用无尽时。金螳螂让李昂看到了个人能力的重要性,而以后的Steven Leach与EDG让他感受到团队协作的不可或缺。

“厘百”的人性化管理细致入微,令人动容。譬如“善意的迟到”:每人每月能有两次“善意的迟到”,时间控制在15分钟内便可,而相对的,若是全勤,则有对应奖励。譬如午休一小时间舒缓的音乐、每日的下午茶。譬如为每一位员工所办的庆生会。李昂认为设计师的身心状态很是紧要,他们只有在轻松与自由中方能展现出最大的创作激情,而公司的硬件与软件设施也都在为此不断追求完善。

但对于专业工作的要求,李昂严格得很,他上下明确,只有作品才是他们的核心价值。“厘百人”是不容许与材料商有任何接触的,他们的真与纯惟有不受金铜之玷染,才能让创作活在纸上,活在世上。李昂以此区分“设计人”与“设计师”,后者所修的,其实就是心。所以,李昂要求每位员工都能习得三个词:珍惜,感恩,分享。

谈及企业家,李昂说,人的一生中,在自己做事的时候能有些社会责任感就好。那个长发的少年李昂而今更见侠骨柔肠,他会赢在道与义。而厘百,会赢在坚与守。

据我所知,“厘百”成立至今已在常州这块土地上完成诸多作品,其中有代表性的不乏酒店、办公场所、家居和商业空间,更是因为优秀的设计能力成为著名橱柜品牌----欧派,在华东地区唯一一家门店设计单位,近期更是承接了苏宁集团新总部大楼的设计任务。

但李昂还是要去追求他的“纯艺术”。等厘百羽翼渐丰,就让它自由驰骋去吧。而李昂对于纯净之艺,就像林夕说的,是“狂风与暴雨都因你燃烧”。

羁旅羊城的时候,我曾喟叹“天涯只合落花中,南北西东一梦”,这隆隆冬日里,虽少见落花,却更得落花心绪。将它送给在路上的李昂与厘百,祝福李昂,祝福厘百。